尊严也是双刃剑

尊严是一种坚守，一种境界，一种张力。无论谁，其品格、性格、人格，往往就反映在当他的尊严遇到挑战时，他坚持什么，追求什么，反对什么。

去年，快年三十了，老伴和我去做脚部按摩。女技师是一位80后。您是怎么干的这一行？她回答，从烟台矿业大学毕业，后来在一家矿业公司做化验员。去年单位裁人，就随老乡来到天津在这里干活。对于大学毕业被精简，又从白领变成蓝领，她说，干什么不是干？先就业，后择业呗。她挣钱后买了许多专业书籍，还上网搜索信息，要努力成为一个经络学专家。她话题纵横，有一次，一位日本顾客对她说：我们在日本，也没感到自己怎么样。但到中国来一比较，就有点自豪。遇到难题，日本各部门都会抢着解决；在中国则是你推我、我推你。她说，听到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；在街上看到随地吐痰、扔垃圾的，就替他们对城市抱歉这一切，看上去平平常常，却在思绪的小溪里，流动着一种朴素的尊严。

过了几天，我又接触到到一位40后成名者的人生轨迹。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青年宫歌舞团成员戴学忱，1956年考入中央歌舞团，得到名指挥李焕之的调教。1957年，戴学忱参加莫斯科世界青年联欢节，领唱《瞧情郎》等中国民歌，获得国际金奖，一举成名。但在1979年夏，一个日本吟诗团来华，对外友协约请戴学忱等与会。几位日本老人当场吟唱唐诗宋词后，希望主人唱和。中国人却因十年浩劫，久已疏于此道而面面相觑。戴学忱的自尊心受到一种尖锐的刺痛。事后，她便登门求教于文史名家谢国桢、查阜西等人，逐渐领略和掌握了魅力无穷的吟诵艺术。1987年1月，日本吟诵团又来华访问，戴学忱又出席作陪。席间，客人高歌吟诗。戴学忱从容应对。在吟唱春眠不觉晓、山行、枫桥夜泊时，她圆润歌喉的独特优势和气韵充沛的吟诵技巧，使日本朋友激动不已。戴学忱在电话中告诉我，近年来已有四个地方的学校请她去开课讲授吟诵。几百个学生在吟诵中抒发慷慨之情，使她获得了一种传承华夏文化的成就感。

当上述这两桩人与事，在我心中激起一种模糊的感动时，突然看到媒体报道的福建南平特大凶杀案，我的意念顿时清晰起来。人，无论高低贵贱、男女老少，在他内心深处都是有尊严的。但尊严不是静止物，而是一种富有张力的东西。像福建那位凶手，他所拥有的尊严，其特点是极端利己的唯我独尊。他认为什么都对不起他，都有损于他的尊严。他对工作不满，对婚恋不满，对人际关系不满，却从不考虑自己又对得起谁？久而久之，形成一种自我封闭且具爆炸性的危险人格，最终造成疯狂杀人、死有余辜的悲剧、丑剧、惨剧。而还有一种尊严，像上述那位足疗技师和独唱家，她们在遇到挫折做出反弹时，是基于一种大处着眼、长远着眼的自尊心，激发出一种克难奋进的努力，从而有助于她们攀上一个新境界。

人有悲欢离合，月有阴晴圆缺，没有谁能一帆风顺。但性格决定命运，古往今来，那些妄自尊大的暴戾者，必然在祸国殃民中遗臭；那些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志士仁人，自会在为民造福中流芳。滔滔历史长河告诉我们：尊严也是一把双刃剑，看尔东西南北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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